第40章 “不！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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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不！小哥哥…！”
“不！小哥哥……”
她猛地一掙紮就要沖過去, 阿黑險些沒能抓住她。
“哎呦我的小祖宗唉！你不要命了是吧？”
他使了力氣，一邊拽住人往回扣，一手捂住她的嘴, 力道之大，就是把人給抓出淤傷也顧不上了。
門外的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裏面的人, 留了一句：“走吧。”就讓人拖拽著季長風下樓了。
羽霏也被阿黑他們帶著下樓。
但下完樓就發現, 他們是分開的兩波人，接下來的行動, 也是分頭行事。
從這裏往外去要走一段路才能開得進車，那夥人半拖半拽著少年往另一個方向去。
而阿黑他們往的是另一個方向。
眼看少年被帶著越走越遠，羽霏拼命掙紮, 卻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卻也比先前像病弱小貓兒的聲音要高許多。
那是拼盡全力的叫喊——
但是，沒有一點用。
阿黑都有些詫異懷中這小孩怎麽忽然就有了力氣了。
一邊沒使多少力捂著，一邊朝他們頭說, “頭，要不我們也把她嘴封上吧？”
省得一會在外頭吱哇亂叫招來人。
阿田卻沒同意, “一拿到錢就把她放了, 封著嘴容易招眼。”
一想也是。
那自己再辛苦一點, 捂一路吧。
但他低頭威脅，“再亂動我就打你！”
小孩果然靜了下來, 扭回頭擡著脖子看他。
那眼神……特別的奇怪。
阿黑被這樣的眼神看得一僵。
一個嬌弱的小孩子前一秒還在掙紮鬧騰，這會兒卻冷靜又帶著……質問一樣的目光看他。
那質問, 仿佛在說：不是收了兩倍的錢了嗎？為什麽還是把他送出去了？
阿黑楞住了。
他為自己忽然冒出來的念頭給弄得有些想發笑，簡直癔癥了。
一個小孩子怎麽可能聽得懂他們的對話內容？又怎麽看得出他們要幹什麽？
就是這一個楞神, 羽霏猛地使力, 就像一條滑不遛啾的小泥鰍，一下子滑落到地滾到了一邊。
但她只有那麽一丁點兒小, 跑五步都不及這些大人一步遠，跑是不可能跑得掉的。
別說她自己清楚，這些人也最清楚，所以看到她滾到一邊，都只是看楞了一下，居然也沒人要第一時間逮回來繼續捂著。
羽霏從臟亂的地上爬了起來，一手的泥灰抓著小衣角，擡頭瞪向這夥人的頭目。
這些人被她整得來了興趣，不知道這小孩要鬧什麽。
就是阿田，都帶著一絲興趣抱臂看她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跑掉，而是站起來瞪自己。
然後，他們就聽到小孩用清冷的聲音開口質問：
“你們不是收了雙倍的錢了嗎？為什麽還要把人送給他們？”
這是劈頭蓋臉的質問，語氣不像一個五歲的小孩子胡鬧，而像一個成年人帶著痛心和無法抑制的憤怒。
這女人就是個BUG，她說：其他人我不管，但我不能讓你死
“你們不是收了雙倍的錢了嗎？為什麽還要把人送給他們？”
前面的小孩對著一幫大人嚴厲地質問。
讓綁匪們都楞住了。
尤其是阿田，他那張普通的臉上，見鬼一樣瞪得老大，盯著面前五歲的小孩那質問的神情，一時無言。
羽霏不知為什麽有些痛心疾首，“那是一條人命！他那麽小，可能還沒有你的兒子大！你、你怎麽能忍心？”
她還以為，面前的這些人，頂多就只是圖個財，到底還是有底線的。
因為之前在那個樓裏，她明明看到了這些人眼裏的掙紮以及對另一夥人的厭惡。
可最後，他們還是將季長風交出去了，這知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就這麽輕易地交出去了。
明知道交出去，那個少年就活不成！這些人怎麽就能狠得下心？
阿田不敢置信地盯著面前這個小孩，有一瞬覺得自己是不是因為做這事神情繃得太緊而出現了幻覺。
“你……”
他的話還沒說出來，一道身影從天而降，穩穩落在他們之中的同時，一腳踹飛了立在最邊的阿黑。
聽聞一聲“嗷嗚”，阿黑今天第二天被踹出了幾米，這一腳真他媽重，感覺骨頭都裂開了。
在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影一把抱起站立在那兒的小孩，異常利落地轉身往阿黑被踹飛的另一邊飛奔而去。
“我草！”
有人反應過來喊了一聲，“拍、拍電影呢？”
有人擡頭，這是在樓與樓之間，沒地方可以藏身，那人是打哪兒落下來的？
“操，發什麽呆快追！”
阿田回神，喊了一聲，一幫人拔腿就追。
阿黑翻滾了一圈，虛弱喊，“扶、扶我一把……”
落後頭的人聽到聲音轉頭看他，猶豫了一秒回來扶他起來，二人落後一大截了。
這幫人對這裏的地形也不熟，前面又因為被突如其來的情況給整懵反應得有點慢，所以讓人給跑得沒影了。
而幾個竄身就躲到相對密集的建築樓之間，羽霏懵了半天終於回過神來。
“……夏、夏老師？”
被人夾著一路疾速狂奔，羽霏被顛得內臟都亂成團了，難受得很。
夏淩薇沒出聲，夾著她幾個跳躍，越過了幾個石子堆，繞了一圈上了個樓後才將她放下來，然後改牽著她邊跑邊解釋：
“我們躲過那些綁匪的包圍，往外走就能遇到警方的人了。”
他們來得慢些，而且人也不多，還因為這片建築樓工地過於龐大，太過分散，如果起沖突那點人手是不夠的。
所以，必須出到外面，才有可能安全。
羽霏被拽著跑得眼裏發暈，“等、等一下，季長風被另一夥人帶走了，那夥人……”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先帶你出去。”夏淩薇跟了一路，形勢看得比羽霏清楚。
另一夥人，帶了家夥。
講道理，她可沒帶家夥。
而且，她也的確打不過。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選把羽霏帶出去，然後帶大批人進來才有機會。
道理羽霏都懂，可是她更清楚，季長風可能立馬就會死。
她沒有要逞強，只是不想那個少年就這樣死去。
那夥人再兇殘，也一定會對羽家有所顧忌，而且她年紀的確很小，小到讓那些人十分放心。
所以，她去一定比夏淩薇去更安全，也能拖住一點時間等警方和羽景雍的人趕來。
可是，她太虛弱了。
跑這麽點路就快昏過去了，估計還沒跑出多遠，就會被在附近查找的阿田那夥人給逮住。
他們是不會讓她去送死的。
她可是價值20個億。
所以，夏淩薇去，的確比她自己逞強更有希望。
只是……
她擡起手臂壓在發酸的眼眶上。
憑什麽呀，夏淩薇也只是一個穿來的人，和自己豪無關系，憑什麽要只身前來搭救就算了，自己還讓她社險去救人？
想起剛才夏淩薇千方百計地阻止她去犯險，見她非要一意孤行，最後做出讓步時的模樣，羽霏心裏就難受極了。
自己什麽也不是，憑什麽要這些人為自己付出這麽多？不管是羽景雍這個爸爸，還是季長風那個小少年，甚至剛剛為了自己而跑出去以身犯險的夏淩薇。
甚至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就只因為她的一個良心不安不忍心放任不管。
她到這裏這麽幾個月，即便面對那個惡毒女人的折磨，都能挺過來。
可這會兒，淚水不受控制地不斷往外冒，把染了灰塵的小臉塗得花貓似的也顧不上。
有悔恨，有懊惱，有自責……更多的是無力感。
自己虧欠這些人，太多太多了。
她什麽也不是，什麽也做不了。
除了禍害別人……
龐大爛尾樓的另一片地——
阿黑捂著肚子跑得一瘸一拐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傷到腿了。
實在沒人顧得上他，隨便他落在後頭。
心裏正在罵娘，擡頭就看到一道黑影從那竹架繃那些不算稀疏的閣間穿過。
他先是一呆，嘴巴一張，“人在這裏！”
身體比大腦要快，已經往那邊撲過去了。
可沒想到，那本來跑得極快的身影忽然一個轉身，飛撲過來……又是一腳。
“我他媽……嗷嗚！”
下次敢不敢不要用腳？！
腿長是不是？
老子的腿也不短好嗎？！
是條漢子就和老子面對面赤膊搏鬥！
“啪啦——”發出巨響，是那些搭建的竹棚斷裂的聲音，上頭嘩啦啦掉落一片片綠色的圍布。
“唔……！”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
阿黑想咆哮，但實在太痛，他根本就發不出聲音，眼的餘光看到那道人影往另一個方向竄出去了。
聽到動靜的同伴有人回往跑，“怎麽了？”從綠網布裏將他挖起來，哎呦這臉！
“……往、往那邊跑了……”阿黑這回不捂胸口，改捂肚子和背了。
返回來的人一聽沒跑近就打了個拐，往那邊繼續追去。
只有落在後頭的人還攙扶著阿黑。
阿黑虛弱地望向那邊，眉頭一皺，“不對呀，那邊不是……”
話一頓，和攙扶自己的兄弟對視一眼，“亮哥他們……”
真往那邊跑，這可就太好了。
亮哥就是另一夥人的頭目，不知真名，道上都尊稱他一聲亮哥。
亮哥他們那夥人，可以稱得上窮兇極惡，往那邊跑，不等於送死嘛？
“讓你總是踹老子，一會被亮哥他們收拾就知道這人間險惡了！”
攙扶他的兄弟：“……”
夏淩薇當然知道這世間險惡，所以她格外小心，且速度真的驚人的快。
在建築樓與建築物之間來回穿梭，幾下就擺脫了阿田他們那夥人。
四下無人，她仍沒有停下腳步，邊跑邊對著虛空發出冰冷的命令：“尋找目標……定位……匯報人數……掃描體能……”
一串命領隨著她穿梭而逐步增進，而她距離那夥帶著季長風離開的人，直線靠近。
她就像鬼魅一樣無聲無息，近到距離不超過十米，那夥人仍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這夥人有八個，除去跟著斯文男他們前往銀行與季嵐碰頭的兩個以外，應該還有人在前面不遠處接應。
這些人做事還挺謹慎。
對付一個小孩也要出動這麽多人手？
不。
應該不是要防範這小孩有什麽反抗的能力。
那就是在防……阿田他們那夥人了。
這樣的環境，黑吃黑是太正常了。
不過，真能狗咬狗，對她來說是好事。
可惜現在沒有這種情況。
那夥為首的人接過手下遞去的手機，“魚要求再看一次小魚。”
夏淩薇快速地看了一眼手表時間，5：25。
沒想到季嵐那樣的性格，卻是個非常細心的人，也正因她的這個謹慎細心，她的兒子現在還活著。
亮哥面無表情，手機對著少年點開了視頻聲音冰冷：“你只有五分鐘時間，五分鐘錢沒取出來，你可以收獲一具屍體。”
然後，他非常絕情地將視頻掛斷，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魚’不上鉤。
是的，季嵐一定會上鉤，為了兒子，即便傾家蕩產，她都再所不惜。
這些人，將季嵐的性格摸得很透。
看起來，蹲她許久了，不像臨時起意進行的綁架以及即將準備滅口。
夏淩薇回憶先前的視頻通話，季嵐的這三億錢，是正好最近出貨才得以變現，從賣出到得到現金，前後不到一周時間。
是什麽人，對她的財政如此了如指掌？
是被一直監控著，還是身邊人被收買了？就像前面給季嵐送奶茶的那個龍套演員一樣。
不知這事，羽景雍有沒有想到，如果他想到這層，會不會派人去調查？
即便派人調查出了結果，又對今日綁架之事，有無用處？
這些，也只在她腦海裏一閃而過罷了，反正，她也沒指望那些男人幫得上什麽忙。
可她沒想到的是，羽景雍還真去查了。
而且辦事的人效率非常高。
車子正開前爛尾樓方向，他在車裏接收傳來的信息。
知道季嵐這筆資金可流動的，只有三個人：一個是她的經紀人月蓮，一個是理財經理，最後一個，孟宇。
賣出消息的人很容易就查到了，便是那個理財經理。
那只是一個普通人，要調查他太容易了。
而買消息的，是一個普通的公司職員。
但，那個職員所在的公司——[翰興股份]。
[翰興股份]是個女掌權者，名叫高佳。
而高佳的丈夫，叫葛書傑。
葛書傑當年追過季嵐，並在一起過。
如果按年份計算，季長風很有可能就是葛書傑的兒子。
要查高佳，也不難。
畢竟也是個拋頭露面的生意人。
但查到的不多，至少目前還沒拿到實質的證據證明，綁架跟高佳有關系。
可羽景雍卻讓自己的特親自打了電話過去。
高佳接到易山鳴的來電非常震驚，畢竟易特助很多時候就是代表著羽景雍。
所以，“那位有什麽吩咐？”高佳誠惶誠恐。
易山鳴並不廢話，簡單一句：“我們羽總找您有事。”
便將電話遞給了羽景雍，羽景雍接過，沒有廢話，單刀直入：“是選季家小子的命，還是翰興，高總不妨再考慮考慮。”
說完，直接就將電話掐掉了。
對於季家小子，他也仁至義盡。
他問：“還有多久？”
一路飆車的小程回答：“最快也要二十分鐘。”
臉色越發陰沈，擡眼看了一下坐對面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柳葉，“還沒能聯系上嗎？”
他指的是夏淩薇，已經失去聯系得有十來分鐘了。
不知是她發現了什麽，還是被什麽人發現了。
柳葉正專心幹活，就是剛才聽到通話他都連眼都沒擡一下，可這會兒卻能捕捉到問題。
“還沒有。”他口氣倒是不太著急，“我覺得可能是夏小姐自己關閉的信號。”
“……”所以？
“所以，她若不想被追蹤，我們是無法聯系上她的。”
這話讓羽景雍的臉色更難看，然後又聽柳葉補了一句，“有可能綁匪同樣有高手在進行追蹤，夏小姐迫不得已只能關閉信號。”
要知道，距離越近，越容易追蹤。
而遠距離的他們這方便有些吃虧。
但他們勝在知道軌跡，可以進行不斷地追蹤，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比那綁匪更早追蹤到夏小姐她們的蹤跡！
此時的夏淩薇一身是血。
任她身手再好，速度再快，也比不過子彈。
一手夾著被摔暈過去的少年，顧不得血液狂湧以及那要命的疼痛，她一路飛奔，不敢有半秒的逗留。
但沒多久便已經太過吃力，一個趔趄就撲倒在一邊的砂石堆。
砂石摩擦皮膚發出尖銳的疼痛使得她臉色愈加發白。
“倒他媽黴了——”
牙關都要咬碎了，夏淩薇才撐著沒讓自己暈過去，低頭看一眼摔了這麽個大跟鬥都沒醒過來的少年，也不知這摔得是不是很嚴重。
她有些洩氣地爬坐起來，低頭發現腰間的血汩汩往外冒，也只是皺了一下眉，衣服一扯，往腰間一包，就完事了。
反倒是身邊的少年讓她皺緊了眉頭。
這少年比羽霏可重太多了，夾都夾不住。
“……要不把你活著帶回去，那小妮子不知會做什麽傻事來。”
她在那兒對著昏迷不醒的人嘀咕，只是想分散那厚重而來的暈眩感，不想自己受不住倒下去。
明明難受，可身體卻忽然緊繃。
她猛地扭頭，來時路並沒有什麽不同，只有那夏風吹過，擾亂了那些竹棚綠網。
“錯覺嗎？”
她低喃。
皺著眉頭硬撐著坐一堆砂土中掙紮站了起來，謹慎地再次環顧一圈，這才彎腰拽著少年的手拉起來。
這回不夾著人了，跑不動。
她也沒猶豫，稍一彎腰用力，就將少年給扛在了肩膀上，因為肩膀太小不如男人的寬厚，她只能騰出一只扛人的手，擡起反握住少年的腰間固定，不讓他摔下去。
有肩膀和身體作為支撐，這回沒前面那麽費力，毫不猶豫就繼續跑路。
但這次她沒直線往前跑，而三幾下竄上了一棟比較大的樓層。
路線走得十分迂回。
同時也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和體力。
好容易才回到先前那棟樓附近，她甚至沒從樓下直接上去，而是從別的樓穿過那些竹欄搭建而成的各條橫通道，從高處抵達了那一層。
無聲哭了一頓的羽霏此時異常平靜，有點風吹草動都能驚嚇到她。
那非常輕的腳步聲，也被她捕捉到了。
她往裏又躲了些，這個角度即便到了木板堆外檢查也不一定能發現裏面的凹槽。
但那腳步卻是直徑往這裏來的，輕快而堅定，就停在木板堆邊。
嚇得她恨不得將自己趕緊墻壁才好不讓人發現。
可那人影就停在小口外，並沒有走開，也沒有什麽動作，她這才敢探頭小心翼翼觀察。
“……夏老師？”
從緊張到看見回來的人時的驚喜，再到直接砸向自己的這龐大的黑影時的驚嚇，整個過程只花了不到三秒種。
兩小一大倒進了凹槽裏，但預料的疼痛並沒有傳來，羽霏趕緊伸手去扶人。
動作卻一僵。
她緩緩收回一只手，上面全是……血！？
“夏老師你怎麽了？”
羽霏焦急萬分，但也還知道壓著嗓子沒喊出來，她將人扶著靠坐在先前她靠的墻壁處。
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那原本藍色圍布一樣的長裙，此時正紮在夏淩薇的腰間處，那兒鼓包起了一泡深藍色。
“你受傷了？”
她伸手想去檢查，但手卻被屬於大人的手給握住，那只原本白皙纖長的手，也粘滿了鮮血和塵土，將血色染得暗血粘稠。
“沒事。”夏淩薇睜著眼，但聲音極度的虛弱無力。
她的手臂上也紮了一處，那個結顏色都變了，濕噠噠的，全是血。
這人到處都是傷！
這個認知讓羽霏整個都慌亂了，她伸著手在半空卻不敢碰，也不知要怎麽辦。
“……你、你告訴我要怎麽做？”
那原本軟軟糯糯的聲音，都帶了哭腔了，恐懼讓她看起來更加無助。
惹得夏淩薇笑了，但她太虛弱，笑得並不明顯，甚至那笑說不出的有些古怪。
“……別怕，你打開信號，你那便宜老爸應該差不多趕到了。”
附近也有警方的人，應該可以趕在綁匪之前找到她們。
羽霏顫抖著那雙小手，打開信號發出了信息，但手一濕熱，就聽到夏淩薇虛弱的聲音，“關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羽霏還是照做將信號關了。
沒力氣和她解釋，夏淩薇後腦勺抵著粗糲的墻，斜視滾到裏頭的少年，“他沒事？”
提她一提醒，羽霏才想起還有一人，趕緊俯過去檢查。
除了一些小小的擦傷，並沒有像夏淩薇那種可怕的傷口，就是後腦勺腫了一塊，但沒見血。
“可能是暈了？”她沒學過醫，對這方面其實是零經驗，只能從常識裏判斷。
夏淩薇微弱地點頭，卻沒有說話。
她的臉比紙還要白，唇也蒼白毫無血色，明顯就是失血過多的癥狀！
“我、我要做些什麽？”總不能就在這裏幹等吧？“你還撐得住嗎？”
羽霏不敢碰她，急得兩只小手上下擺卻碰都不敢碰一下，就怕壓到哪裏的傷口會湧出更多的血來。
見她這個慌亂的樣子，夏淩薇還笑了，虛弱的聲音還帶著調侃，“頭一回見你這麽慌張的樣子……”
都什麽時候了她還有心情說笑！
“如果……能讓你好受一點，你可以繼續。”羽霏由著她高興，低頭翻找自己的那個小龍貓背包，還剩的小半瓶營養水，她擰開了口，看了裏頭的少年一眼。
最後送到夏淩薇的嘴邊，“不知對你有沒有用，但至少可以解一下渴。”
夏淩薇也不扭捏張嘴含了進去，不知為什麽，她居然已經虛弱到了連吸的力氣都沒有，就這麽垂視著羽霏。
“……”
羽霏太過短小，她又不敢壓過去，沒辦法只能弓著腰站起來，這樣伸著手給她‘倒’進去。
待到瓶子空空如也，一滴不剩，抵著墻微仰著頭的人雙眼幾乎都要閉上了，嚇得羽霏聲音帶著顫抖。
“你、你再堅持一會……”
她急得不行，卻毫無辦法。
或許是她慌亂的樣子讓氣息過份粗重，也讓這個小小的空間一下子逼仄得讓人缺氧，夏淩薇半睜著眼，盡管虛弱無比到已經掩飾不住面上的痛苦之色了。
可她仍開了口，“怕什麽……我……還能撐。”
短短的幾個字，就像使得了她所有力氣一樣，喘得厲害。
“只要……你那爸爸趕……十分鐘內趕到……”
那帶著粗重喘息的語，一個字一個字砸進羽霏的大腦裏，小唇顫抖，眼眶發熱。
盡管夏淩薇用玩笑的語氣，可她明白，這不是玩笑。
她慌亂得不知怎麽辦，口不擇言，“你、你不是有系統嗎？它沒有救助包嗎？”
到這個時候，羽霏已經顧不得其他，“你之前完成的任務裏，一定有什麽特效藥包之類的東西，你快使用啊！”
她為什麽看起來就要死了？她不是個超級大BUG嗎？為什麽也會死？
當她說到‘系統’二字，夏淩薇就知道這小孩模樣的人，可能早就猜到了不少她的事情。
倒也沒太多震驚，畢竟自己也沒太藏著掖著，只是沒有明說罷了。
但她多少有些詫異的，從這幾個月的行事做風來看，羽霏和她是不一樣的。
也許，羽霏只是一個單純的穿越者，她身上什麽變化都沒有發生，不見她有系統，也不見她要做什麽任務。
又或者，可能因為還小？
既然如此，她是怎麽知道這些東西的？
但這些夏淩薇此時已經沒有精力去想了，大腦因疼痛而混沌，因逐漸流失的生命而模糊。
“……如果，你看得見……肯定能發現……我此時疊了一堆的……BUFF。”
那BUFF多得，連她都震驚了。
說完，她居然還笑了。
仿佛在說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一樣，笑得居然還有些開心。
那BUFF疊可太厚了。
她甚至都沒和羽霏說，系統在那兒暴跳如雷呢。
就怪她多管閑事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可不是，的確是她多管閑事了。
這些原本不屬於她要管的事情，她只要待在羽家，好好完成她的一些任務就行。
可是……“我又不能……不管你。”
夏淩薇的視線已經開始渙散，焦距無法集中，聲音也帶著氣喘的模糊不清。
“……我不想你死……”也不會讓你死的。
羽霏蹲跪在她面前，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眶的紅越來越深，她多麽想回一句“誰要你多管閑事！”
可張口，只有帶著無名的恐懼，“你、你別死……”
她看到夏淩薇的雙眼已經開始翻白，垂在腿面的手青白冰冷，那是一種死亡的前兆。
她從來沒有這麽近距離地感受到死亡，也從來不知死亡會另人如此畏懼一絕望。
即便如此，她卻什麽都不會，什麽也做不了。
只能無力地碰著這逐漸冰冷的手，連用力握都不敢。
也許是她的恐慌太過讓人心疼，原本貼著那發涼手指的小手被輕輕點了一下，卻沒有更多力氣反握住這只小手了。
“別擔心……我、我習慣了……”
夏淩薇從這張小臉上看到了恐懼，是一個普通人面對死亡時的最真實的反應。
她見過，很多次。
多到她以為自己早就麻木了。
卻沒想到這一刻，她忽然有些揪心。
她想安慰她，“真的……”
夏淩薇身體的溫度在流失，翻白的雙眼皮耷拉，病態的虛弱仿佛下一秒就會永遠地閉上。
她看不到面前的小孩死死地咬著那唇的樣子，也看不到她眼裏的恐懼在一點一點加深。
只虛弱地，反覆地說著，“習慣了……大不了……死了重來一次……”
“又不是……沒……死過……”
“別怕……你別怕……”
那來來回回的話，就像彌留之際的絮喃，聲音都沒了，只有虛弱的聲音。
羽霏沒顧上手上也沾了血，抹了自己一把臉上的淚，咬牙湊過去。
哽咽著求她，“再撐撐，再撐一會，再一會……”
除了這個，她已經說不出其他話了，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那無能為力感壓得她心口疼悶，快要窒息了。
“砰！呼啦啦——！”
一串巨響，驟然響起，那一堆白板砸倒掀起了一陣塵灰。
把小小的身影驚得抖動了一下，扭頭驚愕地望過去。
居高臨下的高大身影，就像一座小山隨時就壓下來。
那是綁架團的頭夥，那個阿田。
此時臉色發黑十分難看，眼裏的憤怒幾乎要將邊上的木板堆給燒著了。
在見到羽霏那驚懼的小模樣時，眼底閃過一絲瘋狂，帶著喜悅盯著她，“果然跟著這個女人就能找到你。”
我的大金團子。
羽霏原本不怕這個綁匪頭目的，因為他身上始終沒有殺氣。
可此時，她卻忍不住的驚懼起來，她看到男人眼裏的瘋狂，那是準備不顧一切的瘋狂。
他要做什麽？
發生了什麽事？
夏淩薇為什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是他們造成的嗎？
面前的男人顯然也受了傷，可卻都不至命，從站在那裏筆直筆直的，眼裏面上全是血氣，就能看得出來。
“你、你要做什麽？”羽霏看到那把發著寒光的小刀時，眼都直了，可剛落話，沒想到這人是個話少人狠的家夥，根本就沒有理睬她！
起手刀落，那眼神仿佛在看殺子仇人一般，眼裏充滿了憤恨，盡是兇光。
“不要——！”
羽霏雙目盡裂。
小小的身體毫不遲疑扭身就撲身抵墻而坐的傷人，將她緊緊地抱環住。
那一瞬她甚至感受到腹間壓到了什麽濕熱的東西，飛速地染濕了她的衣服。
駭人的刀鋒直插而來。
過了好幾秒，小小的身體不知是不是過於繃緊，居然沒有一絲抖動。
也，沒有預料之中的疼痛。
她有些困惑，緩緩側擡頭，那沁著血的刀子就離她不足三寸。
是、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嗎？
已經、已經……插/進她身體又抽出來了嗎？
為什麽感覺不到疼痛？
還是……這人刀法恐怖一刀斃命，她已經死了，所以沒有了痛感？
就在她滿臉困惑不解的呆萌模樣中，阿田盯著這個小孩子發怔了幾秒，然後聲音沙啞：“你不怕死嗎？”
這一道沙啞得像吞了一把沙子的聲音，把兩人的神智都拉了回來。
羽霏終於明白自己還活著，顧不得狂跳的心口劇烈起伏，她怔怔地回視著因動作而俯身的人。
“……怕。”
“你、你只圖錢，為、為什麽要殺人？”
殺得毫不猶豫，可見殺意早起。剛才之前夏淩薇去做了什麽？這些人又發生了什麽？
阿田沒有回答她，卻忽然改變了主意，伸手抓著她的小小胳臂一把就扯了起來，“帶走你，我還有機會等到二十億。”
什麽意思？
“你、你沒收到錢？”
難道是羽景雍沒有給錢？
羽霏的視線轉看原本就半昏迷被她一撲此時跟屍體一樣的夏淩薇，她的到來是因為羽景雍根本沒有打算給錢的意思嗎？
雖然，不能縱了犯罪團夥這種行為是最正確的，報警也才是最正確的。
可是，想到羽景雍根本沒打算拿錢贖人，她心裏不知為什麽，像被人揪擰了一下有些抽疼。
也是，足足二十個億呢，普通人哪敢想？
所以，這個綁架頭目沒有收到錢還損兵折將，打算殺了他以為前來圍剿他們的夏淩薇，還要將自己一並擄走，等下一次機會？
“錢被華亮的人搶走了。”阿田握著刀，沒有動，也沒有退離拉開距離。
沒想到這個人會回答她一個小孩子的疑問，羽霏不敢置信地看他，同時也因他短短一句話而楞了一下。
心情瞬間就轉好了。
錢，羽景雍還是掏了的？
不僅為她，還為她連季長風那份都出了。
也許在羽景雍眼裏，這錢即便現在掏了，遲早也能追回並且要這些人付出代價。
可是，他還是真的為了她，肯給這麽龐大的一筆數目。
明知不應該，可羽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開心，煞白的小臉居然多了一絲血色。
她擡眼，卻恍惚間看到這個男人那憤恨的目光中，那一抹痛苦之色。
羽霏怔住了。
這個阿田怎麽了？那神情，仿佛是知道大局已定，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一樣，讓他痛苦得想要掙紮。
羽霏不太會察言觀色，但她對人的情緒變化有時卻格外的敏感，這一刻她感受到這人內心的無助與……絕望。
今天這事，他沒辦成。
他所圖的，也沒有得到。
即便此時將她擄走，也不可能得到錢，以羽家人的勢力，這麽近的範圍，能將他完全圍剿，他一點機會都不會有了。
如果現在跑，以後或許還有一絲機會。
羽霏同時也想到了這層，她小聲地，勸著這個人，“我爸爸他們馬上就到了，你帶走我，只會讓你陷入絕境。”
“我、我知道，你只是圖錢，而不是想要我們的命……也不想付出你的命。”
每個人都怕死，但面前這個犯罪頭目，大概是不怕的，可羽霏隱約覺得他還有事沒了，定會惜命。
男人沒有說話。
羽霏看到男人收起刀，手的力氣一重，一意孤行仍就要拖著她走，於時她趕緊出聲再接再厲。
“你帶不走我的，你還是放棄吧，也許以後還有機會！”
沒有人會聽一個小孩子的提議，包括面前的犯罪頭目。
而就在這時，他身上某個儀器有了反應，在羽霏看不到的地方，點開了。
羽霏不知道這人接收到了什麽信息，那越來越重的收手勁讓她喊疼出聲。
然後，那力氣松開了。
阿田低頭看她，眼裏的掙紮，那般明顯。
他一松手，羽霏就站不穩跌坐在板堆邊，她仰頭看他垂眼瞪著自己。
阿田什麽也沒有說，那眼裏的痛苦，刺得人難受。
他的樣子看起來有那麽點目眥盡裂的嚇人。
有一瞬間，羽霏以為他就要發瘋與她和這裏所有人同歸於盡算了。
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以為這人又準備做什麽的時候，他卻忽然轉身，大步離開了。
就……這樣放過她們了？
他不打算報覆夏淩薇破壞了他們的計劃？不將自己擄走再對羽景雍進行勒索？
就這麽……簡單地放棄了嗎？
也不打算要那二十億了嗎？
還是，看清了形式，決定以後東山再起？
小手撐地粗糲的地面，羽霏朝大步走開的背影，弱弱地喊了一聲：“田叔叔。”
那聲音虛弱得像小貓兒叫似的，可那人卻聽到了。
他停下腳步，似有些詫異。
不知是在詫異她這不怕死的叫住他，還是詫異那一句‘田叔叔’。
然後，他聽到那小孩無力地問了一句：“哥哥為什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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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哥哥……”
她猛地一掙紮就要沖過去, 阿黑險些沒能抓住她。
“哎呦我的小祖宗唉！你不要命了是吧？”
他使了力氣，一邊拽住人往回扣，一手捂住她的嘴, 力道之大，就是把人給抓出淤傷也顧不上了。
門外的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裏面的人, 留了一句：“走吧。”就讓人拖拽著季長風下樓了。
羽霏也被阿黑他們帶著下樓。
但下完樓就發現, 他們是分開的兩波人，接下來的行動, 也是分頭行事。
從這裏往外去要走一段路才能開得進車，那夥人半拖半拽著少年往另一個方向去。
而阿黑他們往的是另一個方向。
眼看少年被帶著越走越遠，羽霏拼命掙紮, 卻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卻也比先前像病弱小貓兒的聲音要高許多。
那是拼盡全力的叫喊——
但是，沒有一點用。
阿黑都有些詫異懷中這小孩怎麽忽然就有了力氣了。
一邊沒使多少力捂著，一邊朝他們頭說, “頭，要不我們也把她嘴封上吧？”
省得一會在外頭吱哇亂叫招來人。
阿田卻沒同意, “一拿到錢就把她放了, 封著嘴容易招眼。”
一想也是。
那自己再辛苦一點, 捂一路吧。
但他低頭威脅，“再亂動我就打你！”
小孩果然靜了下來, 扭回頭擡著脖子看他。
那眼神……特別的奇怪。
阿黑被這樣的眼神看得一僵。
一個嬌弱的小孩子前一秒還在掙紮鬧騰，這會兒卻冷靜又帶著……質問一樣的目光看他。
那質問, 仿佛在說：不是收了兩倍的錢了嗎？為什麽還是把他送出去了？
阿黑楞住了。
他為自己忽然冒出來的念頭給弄得有些想發笑，簡直癔癥了。
一個小孩子怎麽可能聽得懂他們的對話內容？又怎麽看得出他們要幹什麽？
就是這一個楞神, 羽霏猛地使力, 就像一條滑不遛啾的小泥鰍，一下子滑落到地滾到了一邊。
但她只有那麽一丁點兒小, 跑五步都不及這些大人一步遠，跑是不可能跑得掉的。
別說她自己清楚，這些人也最清楚，所以看到她滾到一邊，都只是看楞了一下，居然也沒人要第一時間逮回來繼續捂著。
羽霏從臟亂的地上爬了起來，一手的泥灰抓著小衣角，擡頭瞪向這夥人的頭目。
這些人被她整得來了興趣，不知道這小孩要鬧什麽。
就是阿田，都帶著一絲興趣抱臂看她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跑掉，而是站起來瞪自己。
然後，他們就聽到小孩用清冷的聲音開口質問：
“你們不是收了雙倍的錢了嗎？為什麽還要把人送給他們？”
這是劈頭蓋臉的質問，語氣不像一個五歲的小孩子胡鬧，而像一個成年人帶著痛心和無法抑制的憤怒。
這女人就是個BUG，她說：其他人我不管，但我不能讓你死
“你們不是收了雙倍的錢了嗎？為什麽還要把人送給他們？”
前面的小孩對著一幫大人嚴厲地質問。
讓綁匪們都楞住了。
尤其是阿田，他那張普通的臉上，見鬼一樣瞪得老大，盯著面前五歲的小孩那質問的神情，一時無言。
羽霏不知為什麽有些痛心疾首，“那是一條人命！他那麽小，可能還沒有你的兒子大！你、你怎麽能忍心？”
她還以為，面前的這些人，頂多就只是圖個財，到底還是有底線的。
因為之前在那個樓裏，她明明看到了這些人眼裏的掙紮以及對另一夥人的厭惡。
可最後，他們還是將季長風交出去了，這知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就這麽輕易地交出去了。
明知道交出去，那個少年就活不成！這些人怎麽就能狠得下心？
阿田不敢置信地盯著面前這個小孩，有一瞬覺得自己是不是因為做這事神情繃得太緊而出現了幻覺。
“你……”
他的話還沒說出來，一道身影從天而降，穩穩落在他們之中的同時，一腳踹飛了立在最邊的阿黑。
聽聞一聲“嗷嗚”，阿黑今天第二天被踹出了幾米，這一腳真他媽重，感覺骨頭都裂開了。
在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影一把抱起站立在那兒的小孩，異常利落地轉身往阿黑被踹飛的另一邊飛奔而去。
“我草！”
有人反應過來喊了一聲，“拍、拍電影呢？”
有人擡頭，這是在樓與樓之間，沒地方可以藏身，那人是打哪兒落下來的？
“操，發什麽呆快追！”
阿田回神，喊了一聲，一幫人拔腿就追。
阿黑翻滾了一圈，虛弱喊，“扶、扶我一把……”
落後頭的人聽到聲音轉頭看他，猶豫了一秒回來扶他起來，二人落後一大截了。
這幫人對這裏的地形也不熟，前面又因為被突如其來的情況給整懵反應得有點慢，所以讓人給跑得沒影了。
而幾個竄身就躲到相對密集的建築樓之間，羽霏懵了半天終於回過神來。
“……夏、夏老師？”
被人夾著一路疾速狂奔，羽霏被顛得內臟都亂成團了，難受得很。
夏淩薇沒出聲，夾著她幾個跳躍，越過了幾個石子堆，繞了一圈上了個樓後才將她放下來，然後改牽著她邊跑邊解釋：
“我們躲過那些綁匪的包圍，往外走就能遇到警方的人了。”
他們來得慢些，而且人也不多，還因為這片建築樓工地過於龐大，太過分散，如果起沖突那點人手是不夠的。
所以，必須出到外面，才有可能安全。
羽霏被拽著跑得眼裏發暈，“等、等一下，季長風被另一夥人帶走了，那夥人……”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先帶你出去。”夏淩薇跟了一路，形勢看得比羽霏清楚。
另一夥人，帶了家夥。
講道理，她可沒帶家夥。
而且，她也的確打不過。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選把羽霏帶出去，然後帶大批人進來才有機會。
道理羽霏都懂，可是她更清楚，季長風可能立馬就會死。
她沒有要逞強，只是不想那個少年就這樣死去。
那夥人再兇殘，也一定會對羽家有所顧忌，而且她年紀的確很小，小到讓那些人十分放心。
所以，她去一定比夏淩薇去更安全，也能拖住一點時間等警方和羽景雍的人趕來。
可是，她太虛弱了。
跑這麽點路就快昏過去了，估計還沒跑出多遠，就會被在附近查找的阿田那夥人給逮住。
他們是不會讓她去送死的。
她可是價值20個億。
所以，夏淩薇去，的確比她自己逞強更有希望。
只是……
她擡起手臂壓在發酸的眼眶上。
憑什麽呀，夏淩薇也只是一個穿來的人，和自己豪無關系，憑什麽要只身前來搭救就算了，自己還讓她社險去救人？
想起剛才夏淩薇千方百計地阻止她去犯險，見她非要一意孤行，最後做出讓步時的模樣，羽霏心裏就難受極了。
自己什麽也不是，憑什麽要這些人為自己付出這麽多？不管是羽景雍這個爸爸，還是季長風那個小少年，甚至剛剛為了自己而跑出去以身犯險的夏淩薇。
甚至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就只因為她的一個良心不安不忍心放任不管。
她到這裏這麽幾個月，即便面對那個惡毒女人的折磨，都能挺過來。
可這會兒，淚水不受控制地不斷往外冒，把染了灰塵的小臉塗得花貓似的也顧不上。
有悔恨，有懊惱，有自責……更多的是無力感。
自己虧欠這些人，太多太多了。
她什麽也不是，什麽也做不了。
除了禍害別人……
龐大爛尾樓的另一片地——
阿黑捂著肚子跑得一瘸一拐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傷到腿了。
實在沒人顧得上他，隨便他落在後頭。
心裏正在罵娘，擡頭就看到一道黑影從那竹架繃那些不算稀疏的閣間穿過。
他先是一呆，嘴巴一張，“人在這裏！”
身體比大腦要快，已經往那邊撲過去了。
可沒想到，那本來跑得極快的身影忽然一個轉身，飛撲過來……又是一腳。
“我他媽……嗷嗚！”
下次敢不敢不要用腳？！
腿長是不是？
老子的腿也不短好嗎？！
是條漢子就和老子面對面赤膊搏鬥！
“啪啦——”發出巨響，是那些搭建的竹棚斷裂的聲音，上頭嘩啦啦掉落一片片綠色的圍布。
“唔……！”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
阿黑想咆哮，但實在太痛，他根本就發不出聲音，眼的餘光看到那道人影往另一個方向竄出去了。
聽到動靜的同伴有人回往跑，“怎麽了？”從綠網布裏將他挖起來，哎呦這臉！
“……往、往那邊跑了……”阿黑這回不捂胸口，改捂肚子和背了。
返回來的人一聽沒跑近就打了個拐，往那邊繼續追去。
只有落在後頭的人還攙扶著阿黑。
阿黑虛弱地望向那邊，眉頭一皺，“不對呀，那邊不是……”
話一頓，和攙扶自己的兄弟對視一眼，“亮哥他們……”
真往那邊跑，這可就太好了。
亮哥就是另一夥人的頭目，不知真名，道上都尊稱他一聲亮哥。
亮哥他們那夥人，可以稱得上窮兇極惡，往那邊跑，不等於送死嘛？
“讓你總是踹老子，一會被亮哥他們收拾就知道這人間險惡了！”
攙扶他的兄弟：“……”
夏淩薇當然知道這世間險惡，所以她格外小心，且速度真的驚人的快。
在建築樓與建築物之間來回穿梭，幾下就擺脫了阿田他們那夥人。
四下無人，她仍沒有停下腳步，邊跑邊對著虛空發出冰冷的命令：“尋找目標……定位……匯報人數……掃描體能……”
一串命領隨著她穿梭而逐步增進，而她距離那夥帶著季長風離開的人，直線靠近。
她就像鬼魅一樣無聲無息，近到距離不超過十米，那夥人仍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這夥人有八個，除去跟著斯文男他們前往銀行與季嵐碰頭的兩個以外，應該還有人在前面不遠處接應。
這些人做事還挺謹慎。
對付一個小孩也要出動這麽多人手？
不。
應該不是要防範這小孩有什麽反抗的能力。
那就是在防……阿田他們那夥人了。
這樣的環境，黑吃黑是太正常了。
不過，真能狗咬狗，對她來說是好事。
可惜現在沒有這種情況。
那夥為首的人接過手下遞去的手機，“魚要求再看一次小魚。”
夏淩薇快速地看了一眼手表時間，5：25。
沒想到季嵐那樣的性格，卻是個非常細心的人，也正因她的這個謹慎細心，她的兒子現在還活著。
亮哥面無表情，手機對著少年點開了視頻聲音冰冷：“你只有五分鐘時間，五分鐘錢沒取出來，你可以收獲一具屍體。”
然後，他非常絕情地將視頻掛斷，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魚’不上鉤。
是的，季嵐一定會上鉤，為了兒子，即便傾家蕩產，她都再所不惜。
這些人，將季嵐的性格摸得很透。
看起來，蹲她許久了，不像臨時起意進行的綁架以及即將準備滅口。
夏淩薇回憶先前的視頻通話，季嵐的這三億錢，是正好最近出貨才得以變現，從賣出到得到現金，前後不到一周時間。
是什麽人，對她的財政如此了如指掌？
是被一直監控著，還是身邊人被收買了？就像前面給季嵐送奶茶的那個龍套演員一樣。
不知這事，羽景雍有沒有想到，如果他想到這層，會不會派人去調查？
即便派人調查出了結果，又對今日綁架之事，有無用處？
這些，也只在她腦海裏一閃而過罷了，反正，她也沒指望那些男人幫得上什麽忙。
可她沒想到的是，羽景雍還真去查了。
而且辦事的人效率非常高。
車子正開前爛尾樓方向，他在車裏接收傳來的信息。
知道季嵐這筆資金可流動的，只有三個人：一個是她的經紀人月蓮，一個是理財經理，最後一個，孟宇。
賣出消息的人很容易就查到了，便是那個理財經理。
那只是一個普通人，要調查他太容易了。
而買消息的，是一個普通的公司職員。
但，那個職員所在的公司——[翰興股份]。
[翰興股份]是個女掌權者，名叫高佳。
而高佳的丈夫，叫葛書傑。
葛書傑當年追過季嵐，並在一起過。
如果按年份計算，季長風很有可能就是葛書傑的兒子。
要查高佳，也不難。
畢竟也是個拋頭露面的生意人。
但查到的不多，至少目前還沒拿到實質的證據證明，綁架跟高佳有關系。
可羽景雍卻讓自己的特親自打了電話過去。
高佳接到易山鳴的來電非常震驚，畢竟易特助很多時候就是代表著羽景雍。
所以，“那位有什麽吩咐？”高佳誠惶誠恐。
易山鳴並不廢話，簡單一句：“我們羽總找您有事。”
便將電話遞給了羽景雍，羽景雍接過，沒有廢話，單刀直入：“是選季家小子的命，還是翰興，高總不妨再考慮考慮。”
說完，直接就將電話掐掉了。
對於季家小子，他也仁至義盡。
他問：“還有多久？”
一路飆車的小程回答：“最快也要二十分鐘。”
臉色越發陰沈，擡眼看了一下坐對面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柳葉，“還沒能聯系上嗎？”
他指的是夏淩薇，已經失去聯系得有十來分鐘了。
不知是她發現了什麽，還是被什麽人發現了。
柳葉正專心幹活，就是剛才聽到通話他都連眼都沒擡一下，可這會兒卻能捕捉到問題。
“還沒有。”他口氣倒是不太著急，“我覺得可能是夏小姐自己關閉的信號。”
“……”所以？
“所以，她若不想被追蹤，我們是無法聯系上她的。”
這話讓羽景雍的臉色更難看，然後又聽柳葉補了一句，“有可能綁匪同樣有高手在進行追蹤，夏小姐迫不得已只能關閉信號。”
要知道，距離越近，越容易追蹤。
而遠距離的他們這方便有些吃虧。
但他們勝在知道軌跡，可以進行不斷地追蹤，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比那綁匪更早追蹤到夏小姐她們的蹤跡！
此時的夏淩薇一身是血。
任她身手再好，速度再快，也比不過子彈。
一手夾著被摔暈過去的少年，顧不得血液狂湧以及那要命的疼痛，她一路飛奔，不敢有半秒的逗留。
但沒多久便已經太過吃力，一個趔趄就撲倒在一邊的砂石堆。
砂石摩擦皮膚發出尖銳的疼痛使得她臉色愈加發白。
“倒他媽黴了——”
牙關都要咬碎了，夏淩薇才撐著沒讓自己暈過去，低頭看一眼摔了這麽個大跟鬥都沒醒過來的少年，也不知這摔得是不是很嚴重。
她有些洩氣地爬坐起來，低頭發現腰間的血汩汩往外冒，也只是皺了一下眉，衣服一扯，往腰間一包，就完事了。
反倒是身邊的少年讓她皺緊了眉頭。
這少年比羽霏可重太多了，夾都夾不住。
“……要不把你活著帶回去，那小妮子不知會做什麽傻事來。”
她在那兒對著昏迷不醒的人嘀咕，只是想分散那厚重而來的暈眩感，不想自己受不住倒下去。
明明難受，可身體卻忽然緊繃。
她猛地扭頭，來時路並沒有什麽不同，只有那夏風吹過，擾亂了那些竹棚綠網。
“錯覺嗎？”
她低喃。
皺著眉頭硬撐著坐一堆砂土中掙紮站了起來，謹慎地再次環顧一圈，這才彎腰拽著少年的手拉起來。
這回不夾著人了，跑不動。
她也沒猶豫，稍一彎腰用力，就將少年給扛在了肩膀上，因為肩膀太小不如男人的寬厚，她只能騰出一只扛人的手，擡起反握住少年的腰間固定，不讓他摔下去。
有肩膀和身體作為支撐，這回沒前面那麽費力，毫不猶豫就繼續跑路。
但這次她沒直線往前跑，而三幾下竄上了一棟比較大的樓層。
路線走得十分迂回。
同時也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和體力。
好容易才回到先前那棟樓附近，她甚至沒從樓下直接上去，而是從別的樓穿過那些竹欄搭建而成的各條橫通道，從高處抵達了那一層。
無聲哭了一頓的羽霏此時異常平靜，有點風吹草動都能驚嚇到她。
那非常輕的腳步聲，也被她捕捉到了。
她往裏又躲了些，這個角度即便到了木板堆外檢查也不一定能發現裏面的凹槽。
但那腳步卻是直徑往這裏來的，輕快而堅定，就停在木板堆邊。
嚇得她恨不得將自己趕緊墻壁才好不讓人發現。
可那人影就停在小口外，並沒有走開，也沒有什麽動作，她這才敢探頭小心翼翼觀察。
“……夏老師？”
從緊張到看見回來的人時的驚喜，再到直接砸向自己的這龐大的黑影時的驚嚇，整個過程只花了不到三秒種。
兩小一大倒進了凹槽裏，但預料的疼痛並沒有傳來，羽霏趕緊伸手去扶人。
動作卻一僵。
她緩緩收回一只手，上面全是……血！？
“夏老師你怎麽了？”
羽霏焦急萬分，但也還知道壓著嗓子沒喊出來，她將人扶著靠坐在先前她靠的墻壁處。
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那原本藍色圍布一樣的長裙，此時正紮在夏淩薇的腰間處，那兒鼓包起了一泡深藍色。
“你受傷了？”
她伸手想去檢查，但手卻被屬於大人的手給握住，那只原本白皙纖長的手，也粘滿了鮮血和塵土，將血色染得暗血粘稠。
“沒事。”夏淩薇睜著眼，但聲音極度的虛弱無力。
她的手臂上也紮了一處，那個結顏色都變了，濕噠噠的，全是血。
這人到處都是傷！
這個認知讓羽霏整個都慌亂了，她伸著手在半空卻不敢碰，也不知要怎麽辦。
“……你、你告訴我要怎麽做？”
那原本軟軟糯糯的聲音，都帶了哭腔了，恐懼讓她看起來更加無助。
惹得夏淩薇笑了，但她太虛弱，笑得並不明顯，甚至那笑說不出的有些古怪。
“……別怕，你打開信號，你那便宜老爸應該差不多趕到了。”
附近也有警方的人，應該可以趕在綁匪之前找到她們。
羽霏顫抖著那雙小手，打開信號發出了信息，但手一濕熱，就聽到夏淩薇虛弱的聲音，“關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羽霏還是照做將信號關了。
沒力氣和她解釋，夏淩薇後腦勺抵著粗糲的墻，斜視滾到裏頭的少年，“他沒事？”
提她一提醒，羽霏才想起還有一人，趕緊俯過去檢查。
除了一些小小的擦傷，並沒有像夏淩薇那種可怕的傷口，就是後腦勺腫了一塊，但沒見血。
“可能是暈了？”她沒學過醫，對這方面其實是零經驗，只能從常識裏判斷。
夏淩薇微弱地點頭，卻沒有說話。
她的臉比紙還要白，唇也蒼白毫無血色，明顯就是失血過多的癥狀！
“我、我要做些什麽？”總不能就在這裏幹等吧？“你還撐得住嗎？”
羽霏不敢碰她，急得兩只小手上下擺卻碰都不敢碰一下，就怕壓到哪裏的傷口會湧出更多的血來。
見她這個慌亂的樣子，夏淩薇還笑了，虛弱的聲音還帶著調侃，“頭一回見你這麽慌張的樣子……”
都什麽時候了她還有心情說笑！
“如果……能讓你好受一點，你可以繼續。”羽霏由著她高興，低頭翻找自己的那個小龍貓背包，還剩的小半瓶營養水，她擰開了口，看了裏頭的少年一眼。
最後送到夏淩薇的嘴邊，“不知對你有沒有用，但至少可以解一下渴。”
夏淩薇也不扭捏張嘴含了進去，不知為什麽，她居然已經虛弱到了連吸的力氣都沒有，就這麽垂視著羽霏。
“……”
羽霏太過短小，她又不敢壓過去，沒辦法只能弓著腰站起來，這樣伸著手給她‘倒’進去。
待到瓶子空空如也，一滴不剩，抵著墻微仰著頭的人雙眼幾乎都要閉上了，嚇得羽霏聲音帶著顫抖。
“你、你再堅持一會……”
她急得不行，卻毫無辦法。
或許是她慌亂的樣子讓氣息過份粗重，也讓這個小小的空間一下子逼仄得讓人缺氧，夏淩薇半睜著眼，盡管虛弱無比到已經掩飾不住面上的痛苦之色了。
可她仍開了口，“怕什麽……我……還能撐。”
短短的幾個字，就像使得了她所有力氣一樣，喘得厲害。
“只要……你那爸爸趕……十分鐘內趕到……”
那帶著粗重喘息的語，一個字一個字砸進羽霏的大腦裏，小唇顫抖，眼眶發熱。
盡管夏淩薇用玩笑的語氣，可她明白，這不是玩笑。
她慌亂得不知怎麽辦，口不擇言，“你、你不是有系統嗎？它沒有救助包嗎？”
到這個時候，羽霏已經顧不得其他，“你之前完成的任務裏，一定有什麽特效藥包之類的東西，你快使用啊！”
她為什麽看起來就要死了？她不是個超級大BUG嗎？為什麽也會死？
當她說到‘系統’二字，夏淩薇就知道這小孩模樣的人，可能早就猜到了不少她的事情。
倒也沒太多震驚，畢竟自己也沒太藏著掖著，只是沒有明說罷了。
但她多少有些詫異的，從這幾個月的行事做風來看，羽霏和她是不一樣的。
也許，羽霏只是一個單純的穿越者，她身上什麽變化都沒有發生，不見她有系統，也不見她要做什麽任務。
又或者，可能因為還小？
既然如此，她是怎麽知道這些東西的？
但這些夏淩薇此時已經沒有精力去想了，大腦因疼痛而混沌，因逐漸流失的生命而模糊。
“……如果，你看得見……肯定能發現……我此時疊了一堆的……BUFF。”
那BUFF多得，連她都震驚了。
說完，她居然還笑了。
仿佛在說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一樣，笑得居然還有些開心。
那BUFF疊可太厚了。
她甚至都沒和羽霏說，系統在那兒暴跳如雷呢。
就怪她多管閑事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可不是，的確是她多管閑事了。
這些原本不屬於她要管的事情，她只要待在羽家，好好完成她的一些任務就行。
可是……“我又不能……不管你。”
夏淩薇的視線已經開始渙散，焦距無法集中，聲音也帶著氣喘的模糊不清。
“……我不想你死……”也不會讓你死的。
羽霏蹲跪在她面前，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眶的紅越來越深，她多麽想回一句“誰要你多管閑事！”
可張口，只有帶著無名的恐懼，“你、你別死……”
她看到夏淩薇的雙眼已經開始翻白，垂在腿面的手青白冰冷，那是一種死亡的前兆。
她從來沒有這麽近距離地感受到死亡，也從來不知死亡會另人如此畏懼一絕望。
即便如此，她卻什麽都不會，什麽也做不了。
只能無力地碰著這逐漸冰冷的手，連用力握都不敢。
也許是她的恐慌太過讓人心疼，原本貼著那發涼手指的小手被輕輕點了一下，卻沒有更多力氣反握住這只小手了。
“別擔心……我、我習慣了……”
夏淩薇從這張小臉上看到了恐懼，是一個普通人面對死亡時的最真實的反應。
她見過，很多次。
多到她以為自己早就麻木了。
卻沒想到這一刻，她忽然有些揪心。
她想安慰她，“真的……”
夏淩薇身體的溫度在流失，翻白的雙眼皮耷拉，病態的虛弱仿佛下一秒就會永遠地閉上。
她看不到面前的小孩死死地咬著那唇的樣子，也看不到她眼裏的恐懼在一點一點加深。
只虛弱地，反覆地說著，“習慣了……大不了……死了重來一次……”
“又不是……沒……死過……”
“別怕……你別怕……”
那來來回回的話，就像彌留之際的絮喃，聲音都沒了，只有虛弱的聲音。
羽霏沒顧上手上也沾了血，抹了自己一把臉上的淚，咬牙湊過去。
哽咽著求她，“再撐撐，再撐一會，再一會……”
除了這個，她已經說不出其他話了，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那無能為力感壓得她心口疼悶，快要窒息了。
“砰！呼啦啦——！”
一串巨響，驟然響起，那一堆白板砸倒掀起了一陣塵灰。
把小小的身影驚得抖動了一下，扭頭驚愕地望過去。
居高臨下的高大身影，就像一座小山隨時就壓下來。
那是綁架團的頭夥，那個阿田。
此時臉色發黑十分難看，眼裏的憤怒幾乎要將邊上的木板堆給燒著了。
在見到羽霏那驚懼的小模樣時，眼底閃過一絲瘋狂，帶著喜悅盯著她，“果然跟著這個女人就能找到你。”
我的大金團子。
羽霏原本不怕這個綁匪頭目的，因為他身上始終沒有殺氣。
可此時，她卻忍不住的驚懼起來，她看到男人眼裏的瘋狂，那是準備不顧一切的瘋狂。
他要做什麽？
發生了什麽事？
夏淩薇為什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是他們造成的嗎？
面前的男人顯然也受了傷，可卻都不至命，從站在那裏筆直筆直的，眼裏面上全是血氣，就能看得出來。
“你、你要做什麽？”羽霏看到那把發著寒光的小刀時，眼都直了，可剛落話，沒想到這人是個話少人狠的家夥，根本就沒有理睬她！
起手刀落，那眼神仿佛在看殺子仇人一般，眼裏充滿了憤恨，盡是兇光。
“不要——！”
羽霏雙目盡裂。
小小的身體毫不遲疑扭身就撲身抵墻而坐的傷人，將她緊緊地抱環住。
那一瞬她甚至感受到腹間壓到了什麽濕熱的東西，飛速地染濕了她的衣服。
駭人的刀鋒直插而來。
過了好幾秒，小小的身體不知是不是過於繃緊，居然沒有一絲抖動。
也，沒有預料之中的疼痛。
她有些困惑，緩緩側擡頭，那沁著血的刀子就離她不足三寸。
是、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嗎？
已經、已經……插/進她身體又抽出來了嗎？
為什麽感覺不到疼痛？
還是……這人刀法恐怖一刀斃命，她已經死了，所以沒有了痛感？
就在她滿臉困惑不解的呆萌模樣中，阿田盯著這個小孩子發怔了幾秒，然後聲音沙啞：“你不怕死嗎？”
這一道沙啞得像吞了一把沙子的聲音，把兩人的神智都拉了回來。
羽霏終於明白自己還活著，顧不得狂跳的心口劇烈起伏，她怔怔地回視著因動作而俯身的人。
“……怕。”
“你、你只圖錢，為、為什麽要殺人？”
殺得毫不猶豫，可見殺意早起。剛才之前夏淩薇去做了什麽？這些人又發生了什麽？
阿田沒有回答她，卻忽然改變了主意，伸手抓著她的小小胳臂一把就扯了起來，“帶走你，我還有機會等到二十億。”
什麽意思？
“你、你沒收到錢？”
難道是羽景雍沒有給錢？
羽霏的視線轉看原本就半昏迷被她一撲此時跟屍體一樣的夏淩薇，她的到來是因為羽景雍根本沒有打算給錢的意思嗎？
雖然，不能縱了犯罪團夥這種行為是最正確的，報警也才是最正確的。
可是，想到羽景雍根本沒打算拿錢贖人，她心裏不知為什麽，像被人揪擰了一下有些抽疼。
也是，足足二十個億呢，普通人哪敢想？
所以，這個綁架頭目沒有收到錢還損兵折將，打算殺了他以為前來圍剿他們的夏淩薇，還要將自己一並擄走，等下一次機會？
“錢被華亮的人搶走了。”阿田握著刀，沒有動，也沒有退離拉開距離。
沒想到這個人會回答她一個小孩子的疑問，羽霏不敢置信地看他，同時也因他短短一句話而楞了一下。
心情瞬間就轉好了。
錢，羽景雍還是掏了的？
不僅為她，還為她連季長風那份都出了。
也許在羽景雍眼裏，這錢即便現在掏了，遲早也能追回並且要這些人付出代價。
可是，他還是真的為了她，肯給這麽龐大的一筆數目。
明知不應該，可羽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開心，煞白的小臉居然多了一絲血色。
她擡眼，卻恍惚間看到這個男人那憤恨的目光中，那一抹痛苦之色。
羽霏怔住了。
這個阿田怎麽了？那神情，仿佛是知道大局已定，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一樣，讓他痛苦得想要掙紮。
羽霏不太會察言觀色，但她對人的情緒變化有時卻格外的敏感，這一刻她感受到這人內心的無助與……絕望。
今天這事，他沒辦成。
他所圖的，也沒有得到。
即便此時將她擄走，也不可能得到錢，以羽家人的勢力，這麽近的範圍，能將他完全圍剿，他一點機會都不會有了。
如果現在跑，以後或許還有一絲機會。
羽霏同時也想到了這層，她小聲地，勸著這個人，“我爸爸他們馬上就到了，你帶走我，只會讓你陷入絕境。”
“我、我知道，你只是圖錢，而不是想要我們的命……也不想付出你的命。”
每個人都怕死，但面前這個犯罪頭目，大概是不怕的，可羽霏隱約覺得他還有事沒了，定會惜命。
男人沒有說話。
羽霏看到男人收起刀，手的力氣一重，一意孤行仍就要拖著她走，於時她趕緊出聲再接再厲。
“你帶不走我的，你還是放棄吧，也許以後還有機會！”
沒有人會聽一個小孩子的提議，包括面前的犯罪頭目。
而就在這時，他身上某個儀器有了反應，在羽霏看不到的地方，點開了。
羽霏不知道這人接收到了什麽信息，那越來越重的收手勁讓她喊疼出聲。
然後，那力氣松開了。
阿田低頭看她，眼裏的掙紮，那般明顯。
他一松手，羽霏就站不穩跌坐在板堆邊，她仰頭看他垂眼瞪著自己。
阿田什麽也沒有說，那眼裏的痛苦，刺得人難受。
他的樣子看起來有那麽點目眥盡裂的嚇人。
有一瞬間，羽霏以為他就要發瘋與她和這裏所有人同歸於盡算了。
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以為這人又準備做什麽的時候，他卻忽然轉身，大步離開了。
就……這樣放過她們了？
他不打算報覆夏淩薇破壞了他們的計劃？不將自己擄走再對羽景雍進行勒索？
就這麽……簡單地放棄了嗎？
也不打算要那二十億了嗎？
還是，看清了形式，決定以後東山再起？
小手撐地粗糲的地面，羽霏朝大步走開的背影，弱弱地喊了一聲：“田叔叔。”
那聲音虛弱得像小貓兒叫似的，可那人卻聽到了。
他停下腳步，似有些詫異。
不知是在詫異她這不怕死的叫住他，還是詫異那一句‘田叔叔’。
然後，他聽到那小孩無力地問了一句：“哥哥為什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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